在晚春的日子里,源一直过着一种奇特的双重生活。他在心中守着自己特定的地盘,安全地防御着这个女人。在明媚的春光中,在温柔的月夜里,他们会双双徜徉在新叶初生的树下,从城里的街上一直走到通往乡间的孤寂的路上。或者他们单独坐在宁静的房间里,听音乐一般有节奏的春雨敲打着玻璃窗。即使在这些与她独处的时刻里,他也打不破围着他心中那块地盘的樊篱。源对自己感到不可理解,因为他有时知道了自己的本性但又不想屈服于它,他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会如此激动。
那个白种姑娘在某些方面能使他激动,可同时又拒他于千里之外。她身上具有某种品质使他既爱又不爱。他爱美,从来也不回避它。他常常看出她的美丽,她深色的头发衬得她的前额和脖子雪白雪白,但他不爱这种白。他常看到她神采飞扬的眼睛,它们是灰色的,在深色的眉毛下面,清澈明亮。他羡慕那使这双眼睛闪光的心灵,但却不喜欢灰色的眼睛。她的手漂亮敏捷,会说话会行动,有棱有角,充满力量,但他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这样的手。
然而他一次次地被她身上的力量吸引过去。在这繁忙的春季,无论在田间、在教室还是在阅览室里,他常常陷入沉思,脑海中会突然浮现她的形象,这时候他会问自己:“如果我离开她,会思念她吗?由于这个女人,我与这个国家紧紧联系在一起了吗?”他玩味着这么个念头:他可能将在美国继续待下去,学习更多的东西。可是他又会很清醒地问自己:“为什么我真的要待下去?如果的确是为了这个女人,而我又清楚自己不愿与她的民族中的任何一位结婚,这样会有什么结果呢?”可当他进一步想下去时,心中不禁感到一阵痛楚:“不,我要回家。”然后当他再进一步想下去时,觉得,他一旦回家,可能就再也不会见到她了,因为他怎么可能再回来呢?想到这一点时,他又感到必须推迟归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