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那个唯一能批评萨伐吕司,而从此成为勃尚松干才之一的人说,这一次的披沥信念,宣布志愿,过去生涯和他的性格的自述,简直是手腕,情操,热诚的杰作,意味深长,引人入胜。这阵旋风把选举人包围了。从没有人获得类似的成功。不幸言语是一件贴身的武器,只有面对面时的直接作用。言语不曾把思想打败的时候,思想会把言语消灭的。如果当场投票,当然亚尔培的名字会从票匦里一跃而出!当时当地,他是胜利者。但他还得这样地在两个月之间天天打胜仗。离场的时候,亚尔培心中忐忑地跳着。勃尚松人已经对他鼓掌叫好,他所获得的成就,是把他过去生涯所能引起的诽谤预先遏止。勃尚松的商界已举了萨伐龙·特·萨伐吕司律师做候选人。阿弗莱·蒲希的热烈,起先颇有影响,慢慢地却变得不讨巧了。
州长对着这个浩大的声势害怕起来,开始计算他政府党的票数,设法和特·夏洪戈先生秘密磋商了一次,以便为了共同的利益有所联络。蒲希小组会的票数一天天的减少下去,亚尔培也莫名其妙。选举前一个月,亚尔培发觉仅有六十票上下。什么都抵挡不住州长从容不迫的布置。三四个手段巧妙的人对萨伐吕司的主顾们说:“当了议员,他还能替你们的案子辩护,胜诉么?他还能给你们做参谋么?替你们订契约么?当调解么?如果你们不把他送进国会,只给他五年后可以进去的希望,岂不是还可有五年的工夫利用他?”这种计算对萨伐吕司尤其不利,因为有些商人的妻子已经对她们的丈夫说过这一套。一个狡黠的政府党人,对那般和亚西爱泉水及大桥问题有利害关系的人解释,说他们所需的支持要靠州公署,而非靠一个野心家,这等说辞他们听了委实有些心旌摇摇。多过一天,亚尔培就多一场败仗,虽然他一仗又一仗的天天指挥着,调兵遣将去作战,到处奔走,发动着言语与辞藻的斗争。他不敢上副主教那儿去,副主教也不到他这儿来。亚尔培白天黑夜,浑身灼热,满脑子烧着火。终于,到了第一次肉搏的日子,到了举行所谓预选会的日期;那时可以检点一下票数,候选人们可以预测一下他们的命运,一般有眼光的凭这一天的结果能预知成败。这是竞选运动的一幕,没有群众参加的,可是惊心动魄的:那时的情绪即使没有像英国那样的肉体表现,其深刻的程度也正不相上下。解决这些事情的方式,英国人用的是拳打足踢,法国人用的是舌剑唇枪。我们的邻居来一场全武行,法国人却用深谋远虑的冷静计划,来决定他们的命运。这件政治行为的演出,恰恰跟两个民族的性格相反。激进党的候选人提出了;特·夏洪戈先生露面了;随后是亚尔培,被左派和夏洪戈小组会指为极端的右派,裴里哀的化身。政府也有它的候选者,一个被牺牲的人,专门用来搜集纯粹政府党的票数的。票数这样一分散之后,便不会有什么结果了。共和党候选人得二十票,政府党五十票,亚尔培七十票,特·夏洪戈六十七票。但那虚伪的州长教手下最忠实的三十票投在亚尔培的阵营里,去欺弄他的敌人。特·夏洪戈先生的票数,加上州公署方面实在的八十票,再由州长从左派方面拉过几票来,就可定夺选举的大局。当时缺席的有一百六十票,是特·葛朗赛神父的同正统派的。预选会之于选举,有如最后排演之于正式上演,是世界上最大的骗局。亚尔培·萨伐吕司回到家里,神色不变,可是心如死灰。他费了心思,天才,或者说靠了运气,在此最后的十五天内收服了两个最忠实的人,一个是奚拉台的岳父,一个是非常机巧的老商人,特·葛朗赛神甫介绍的。这两个好汉替他当着间谍,面子上在敌人的阵营里装作亚尔培的死冤家。预选会终了时,他们托蒲希通知萨伐吕司,说他的票数内有三十票是敌人骗他的。亚尔培从刚刚搏过他命运的会场上回家时所感的痛苦,连上刑场的罪犯的痛苦也相形见绌。绝望之中的情人,不愿由任何人陪他回来。在十一点和半夜之间,他独自在街上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