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信此心之即天地,则千丈、丈六不足信矣,又孰有可夺其信者哉?纵横出入,生死信之而不二矣。信手犹信心也,手之中节犹心之中节也,从之、率之之道也。[6]
直者,真也。疑不真,则信不真、煅炼不熟,必流狂邪。[7]
率性稍涉勉强,便云非性,势必公然纵恶乃为真耶![8]
“真信此心之即天地”及“信手犹信心也”即王龙溪所谓的要对良知本体“信得及”,龙溪曰:“圣贤之学惟自信得及,是是非非不从外来,故自信而是,断然必行,虽遁世不见是而无闷;自信而非,断然必不行,虽行一不义、杀一不辜而得天下,不为。如此方是毋自欺,方谓之王道,何等简易直截。后世学者,不能自信,未免倚靠于外。”[9]信得此本心,能随感而应,是非曲直不由外来,顺理则行,逆理则止,全由仁心做主,不倚外欲。依本心而行,则道德行为的种种中节之表现即是仁心之呈现。王龙溪所说的“信”是信“是非之心”,方以智是信仁心,其实皆为孔孟的超越的道德本心。惟此心方能建立起先验而普遍的道德法则。信得此心,由其规定的道德义务(“自信而是,断然必行”、“自信而非,断然必不行”)而行,则行无不是。方以智说:“佛祖圣贤惟致天地未分前之知,以格日用,故能从心随顺。欲用斯用,则恶亦泯于善,而无善恶可言矣。”[10]“天地未分前之知”即先验本心、良知,而非经验之知。将仁心视为“天地未分前”,显明无一尘之染之仁体,以及普遍的道德法则不能由后天之气来建立,并非停留于“天地未分前之知”之光景,“一在二中”及“全树全仁”之道器相即的思想,才是其真正的意图。“信不真”乃由“煅炼不熟”所致,“煅炼不熟”、“信不真”则所从、所率,皆非本心、仁体。缺少仁心的主宰,势必失去道德行为之方向而流为“狂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