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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里下清明雨,弥生坐在檐廊下织毛衫,针是16号的特细针,绒线是周师母托人在市里买的恒源祥。线团瘦下去,线衣肥起来,来去之间便记下了日子的长。这长是有记数的,譬如打完一尺宽,不看钟也知道是预备晚饭的辰光了。
她的世界是这江南小城里的一条巷,巷陌深处,青瓦叠覆,也不是高门广户的人家。过了年才不久,梅红春联上秀丽的毛笔字还不曾褪色,记着普通人家的心愿: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清脆腼腆,是天时地利人和的初始相见。弥生坐在这梅红的岁月与乾坤之间,仅有的不过是一把竹针,两只素手,汤汤的毛线活计从手指间流淌而下,弥生的日子也就如流水般逝去了。
那时她才十九岁,尚不知道忧愁的年纪。隔壁周师母来送新做的艾叶糕,一边等着屋里人腾碗,一边低头看她手里的毛线活。看了一时,她笑着说:“这么巧的手,再有枚戒指就更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