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洋以其缤纷多样的鱼群诱惑渔人,又以翻脸无情的风浪疏离着渔人。讨海人说:“海涌亲像水查某。”海洋有着谜样的魔力,潮汐般鼓动着渔人血液里的浪潮。初下海的那年春末,我和海涌伯在立雾溪海口拖钓“土托”,船只绕行了大半天,船后的尾绳仍然没有丝毫动静。我坐在船尾,看着水里一只只几乎透明的水母被桨叶搅出的白沫溢向两侧,形形色色的水母像极了星际大战中的飞行器正在海洋的天空里飞翔;一群乌贼扭着大象样的鼻子匆匆经过船边;一只海龟把一颗圆钝的头露出水面,警觉地看着经过的船只。海上丰富多样的生命,让我忘了这趟出海“扛龟”的不愉快。海涌伯突然转头问我:“少年家,为什么出来讨海?”我溶在水里的心一时拉不回来,不知如何回答。海涌伯又问:“为着鱼,还是为着海?”
为着鱼是生活,为了海是心情。海上的确不同于陆地,渔人的脚步局限在这小小一方可能比囚室更狭窄的漂游甲板上,可是,海上辽无遮拦,船只以有限的空间却能任意遨游无限宽广和无限惊奇的海洋。海洋纾解了岸上人对人、眼对眼的拥挤世界,一个甲板往往就是一个王国。在这里人与人的关系变得单纯和原始,一切规范、制度……那种种人为的樊篱,都可以打破、修改和重建。在海上,我感受到任性的自由和解放,那最原始的人性得以在这里挣脱束缚无遮无藏。我迷恋海洋,也迷恋海里的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