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二岁上,青年人还很接近童年,免不了孩子气。一百个中间,说不定九十九个都会象查理·葛朗台一样的行事。那天晚上的前几日,父亲吩咐他到索漠的伯父那里住几个月。也许巴黎的葛朗台念头转到欧也妮。初次跑到内地的查理,便想拿出一个时髦青年的骠劲,在州县里摆阔,在地方上开风气,带一些巴黎社会的新玩艺来。总之,一句话说尽,他要在索漠比在巴黎化更多的时间刷指甲,对衣著特别出神入化,下一番苦功,不比有些时候一个风流年少的人倒故意的不修边幅,要显得潇洒。
因此,查理带了巴黎最漂亮的猎装,最漂亮的猎枪,最漂亮的刀子,最漂亮的刀鞘。他也带了全套最新奇的背心:灰的,白的,黑的,金壳虫色的,闪金光的,嵌水钻的,五色条纹的,双叠襟的,高领口的,直领口的,翻领的,钮扣一直扣到脖子的,金钮扣的。还有当时风行的各式硬领与领带,名裁缝蒲伊松做的两套服装,最讲究的内衣。母亲给的一套华丽的纯金梳妆用具也随身带了。凡是花花公子的玩艺儿,都已带全;一只玲珑可爱的小文具盒也没有忘记。这是一个最可爱的——至少在他心目中——他叫做阿纳德的阔太太送的礼物。她此刻正在苏格兰陪着丈夫游历,烦闷不堪,可是为了某些谣言不得不暂时牺牲一下幸福。他也带了非常华丽的信笺,预备每半个月和她通一次信。巴黎浮华生活的行头,简直应有尽有,从决斗开场时用的马鞭起,直到决斗结束时用的镂工细巧的手枪为止,一个游手好闲的青年出门打天下的随身家伙,都包括尽了。父亲吩咐他一个人上路,切勿浪费,所以他包了驿车的前厢,很高兴那辆特地定造、预备六月里坐到巴登温泉与贵族太太阿纳德相会的,轻巧可爱的轿车,不致在这次旅行中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