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春夏之交,这天晚上许景行两口子再像往常一样空着肚子躺下,玉莲忽然艰难地一笑说:“大梗她爹,俺这回再不用一月一受罪了。”许景行问:“怎么回事?”玉莲说:“那营生不来了。”许景行正让饥饿折磨得如万箭攒心,便有气无力地说:“唉,已经四十多了,不来不来罢。”哪知又过了半个月,玉莲忽然慌慌地告诉丈夫:大梗的也不来了。许景行听到这个消息一下子哭起来,说:“这还了得?她才二十出头呀……”
许景行擦擦眼泪,去找许正春说了这事,许正春急得在腿上拍了一掌,结果将他那条浮肿的腿像拍发面馍馍一样拍下去一个手印子。他告诉许景行:不光你家的女人,村里多半青壮年妇女都已闭了经。许正春说到这里叹一口长气:“唉,我要是能像当年正芝哥那样,卖上一些地就好啦……”
再过一段,严重的不再是妇女闭经的问题,而是开始死人了。也怪,这年头死的人都是尸口大张,亲属想让其合也合不上。有的老人就说,饿死鬼就是这么个死相。许正春便拄着拐棍,挨户问谁家还有存的麦子。问了十几户,终于在许正轩家找到了五斤,许正轩说是留着喂孙子的。许正春拿走其中的三斤,找人磨成面,他亲自保管着,一旦有人死了,就去给死尸口里揞上一把,说是让他们临走带一口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