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自己一哭泣,观众也会跟着自己哭泣——这样的想法就是她看这个人生的最初的观点。人的面貌,在她看起来,莫不都是看了自己演的戏就会哭泣的那一种。她所不能了解的面貌,可以说一个也没有。照这样子说起来,这人世间,对她而言,实在是太容易了解的了。
在整个戏团里头,其实也没有哪一个演员能像她所扮演的楚楚可怜的小女孩角色那样子令许许多多的观众哭泣。
然而,她却在十六岁的时候就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孩子没有哪一点像我。这不是我的孩子。我可不管。”孩子的父亲这样说。
“这孩子,一样也没有什么地方像我,”她也说了,“可是,的的确确是我的孩子啊。”
这小女孩的面貌于是成了头一个她所不能了解的人的面貌。生下了孩子,与之同时,她扮演女童角色的寿命,可以说也宣告终结了。这一来,她终于也发觉这一向自己一直让爱哭泣的观众流泪的那个新派悲剧的舞台和实际的人世间之间,其实横着好大的一条鸿沟。这鸿沟里,一瞧,竟是黑漆漆的。跟自己的孩子的面貌一样无法了解的人的面貌,好多,从那黑暗之中浮现了出来。
在巡回演出的旅途上,在某个陌生之地,她和孩子的父亲终于分道扬镳,分了手。
随着岁月流逝,她逐渐觉得孩子的面貌似乎很肖似已经分了手的那男人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