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社会之势力,必有所承袭,而始得永续性。后起者虽欲自建树,则固于其始萌蘖之顷而牧之矣。以故强武之民,反归于劣败淘汰之数,而惟余弱种以传子孙。昔人诗曰: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君子观此,未尝不仰天而长恸也。
然则我国苟长为战国时代,互均势终不相下,是果为国之利乎?曰,利害未可知,然大势固不许尔尔。中国之地势,为天然统一之地势,而幅员如此其辽阔,户口如此其众多,其在幼稚时代,非厚集权力于中央,无以为治,故专制必与统一为缘,不得不以一强驭群弱,势使然也。夫使境外无复他强以与我相遇,则长此终古,保守秩序,宁不足以致小康。其奈全世界物竞之大势又不许尔尔,夫是以情见势绌,而二千年来,遂以屈辱之历史,播丑于天壤。
他勿具论,即如汉孝武者,岂非一世之雄主耶?其对外思想,雄健沉郁,白登之耻,缯币之辱,刻未尝去怀也。膺惩之志,终身以之,而成功遂不逮赵武灵王者。武灵时代,全赵皆强,孝武时代,则强者仅孝武一人,而其余皆弱也。以全体积弱之民,而从事外竞,未有能幸者矣。孝武欲扬本族之威于域外,而又锄本族之气于域中,此所谓却行而求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