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爱的母亲认为,她把我造就成了一个艺术家,是为我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但要是父亲的愿望得以实现,我做了一个诚实的木匠,我的命运也许会比现在好得多。”
“既然你已经知道艺术会带来什么,还会改变你的生活吗?你会怀念艺术曾给你带来的快乐吗?”
“艺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东西。”他停了一下后说。
他沉思地看了我好一会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临了,他说:“你知道吗,我去看过思特里克兰德了。”
“是吗?”
我太惊讶了。我本想他今生也不愿意再看他一眼了。施特略夫微微地笑了。
“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有什么自尊的。”
“那你们的见面如何?”
接下来,他给我讲了一个非常奇特的故事。
三十九
那天我们埋葬了可怜的布兰奇分手以后,施特略夫怀着沉重的心情走进家里。他被什么东西(某种模糊的要折磨自己的欲望)驱使着走向画室,尽管他也非常害怕他将会体味到的剧烈痛苦。他拖着脚走上楼梯,步子迈也迈不动,好像他的脚不愿载着他向前似的;他在画室外面逗留了好长时间,极力鼓起进去的勇气。他的肚子里像是翻了五味瓶,感到一阵阵的恶心。他真想冲下楼去追上我,叫我回来陪他一起进去;他有种感觉,仿佛画室里面有人似的。他记得他上了楼后常常要停在楼梯的平台上歇上一两分钟,缓口气,可又因为想迫不及待地见到布兰奇,呼吸总是平静不下来。想见到她的热情和见到她的喜悦从来也不曾衰减过,哪怕他刚离开家不到一个小时,想到马上便能见到她还是叫他激动不已,那种心情就像是分离了几个月一样。他突然觉得她并没有死。所发生的一切可能只是一个梦,一个噩梦;在他转动钥匙打开门以后,他就会看到她的身子正微俯在桌子上,她的身姿像夏尔丹名画《饭前祷告》里面的那个女人一样优美(施特略夫一向觉得这幅画美轮美奂)。他急忙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