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潮气始终不散,夏天越发泛滥,地面上汪汪的水渍,立秋以后才能干燥。立秋的早晨,祖母站在走廊里,忽然说,转北风了,满脸节日气氛。只一瞬间,还没等王小鱼反应过来,院子里已经斑斑驳驳晒成一片。祖母极矮,又是小脚,将被子抱成了山,一路着急,都是要摔倒的样子。
院子篮球场大小,每一寸空间都要紧,大人们不惜因此撕破了脸。女人为晾衣绳,男人为煤池子,抢夺的场面一度在王小鱼心里投下阴影。祖母把王小鱼往家里拽,不许看,大人的事情,小孩儿少掺和。
冬至过后,太阳光冷了,晾衣绳才能空闲下来,只晒几趟咸菜,偶尔也晒几条咸鱼、几根香肠。后面这两样,人畜都得提防。周遭一向野猫成灾。有时候,院子里响起谩骂声,似乎是猫惹的祸,再听,就又回到了人的身上。
走廊尽头是什么? 六岁之前,王小鱼没什么印象。六岁那年,事态急转,王小鱼发现大人们都在冲走廊尽头甩脸色吐唾沫,悻悻地谈论着:坏女人回来了。
起初, 人们只是竖起耳朵, 蛮有把握的样子———坏女人家里定会发生海啸。她应该被自己的丈夫打残。吊起来打。再不济,她应该每天悲鸣哀号,深表忏悔。人们将耳朵竖了整整三天,却连一只碗碎的声音都没听见。太安静了,比之前更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