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若一个人所依恋的对象是脆弱的生物时,更易受到伤害。凡是热烈地爱一个女人,爱儿童,爱国家的人,易招命运之忌,授与命运以弄人资料。从此,命运得以磨难他,虽然他很壮实,得以挫折他,虽然他很有权势,可以迫使他乞恩求宥,虽然他很勇敢,虽然他不畏苦难。他在它的掌握之中。他因爱人的高热度所感到的狂乱烦躁的痛苦,会比他自己的疾病或失败所致的痛苦强烈万倍。强烈万倍,因为一个病人是被疾病磨炼成的,被热度煽动起来的,被疲乏驯服了的。但一个并不患病而恋爱的人,却因所有的精力都完满无缺之故,更感痛苦。他爱莫能助。他愿自己替代她,但疾病是严酷的,冷峻的,专制的,紧抓着它选中的牺牲者。因为自己没有受到这苦难,他自以为于不知不觉中欺骗了爱人。这是人类苦难中最残酷的一种。
在此,我们的制欲派的明智又怎么办呢?它不将说把自己的命运和脆弱的人的命运连接得如是密切是发疯么?蒙丹也岂非不愿把人家的事情放在“肺肝之中”么?是啊,可是蒙丹自己也将痛苦,如果那个牺牲者是他的好友鲍哀茜的话。不应当否认冲突,冲突确是有的。基督教的明智所以比制欲派的更深刻者即因为它承认冲突之存在。唯一的完满的解决,只有单去依恋绝对不变之物,真诚的宗教徒能有微妙的持久的幸福,也是如此。但人的本能把我们连系于人的一切。在真正的爱情没有被视作儿戏的一切情形中,明智总不会丧失它的价值。它驱除虚妄的灾祸;祛除疯狂的预测;令人不信那些徒为空言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