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哭大闹,开始装出一副非常愤怒的样子。她抓住后面的发髻,撕散头发,让乱发披散到脸前,然后不顾一切地喊叫起来:“唉,这事你不知道,命不好呀:别人地里长出好米好麦,我们家的地里净长草呀;别人家的房子能住一百年,我们家房子底下的地都动,墙都裂了;别人生的是男孩子,可我除了一个儿子,生的净是女的,唉,真是命不好呀!”她大声号叫,邻家的女人们都跑出来听她吵嚷。但王龙坚定地站在那里,他要说完他来的意思。
“不过,”他说,“虽然我不该放肆地劝说叔叔,但我还是要说:一个闺女最好在她还是黄花闺女的时候嫁出去,有谁听说过一条母狗在街上乱跑而不会生崽子?”
王龙硬板板地这样说完,便回自己家去,留下他婶子在那里哭喊。他想着今年要从黄家再买一些地,最好每年都能买进一些,他还梦想着为他的房子再加盖一间新屋。然而,使他生气的是,当他看到自己和儿子们正上升为一个有地产的家庭时,他堂妹这帮懒虫竟如此放荡,而他们和他偏偏是同姓的一家。
第二天,王龙叔叔来到他正在干活的地里。阿兰不在那里,因为她生了第二个孩子以后,已经过了十个月,很快又要生第三个孩子了。这一回她身体不太好,好几天没有到地里来,所以只有王龙一个人在地里干活。他叔叔没精打采地沿田垄走来,他的衣服从不扣好,而是把衣襟搭在一起,用腰带松松地拢住,似乎一阵风吹到他身上,就会把他的衣服一下子剥光。王龙正在锄他种的一垄蚕豆,他叔叔来到他身边,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终于,王龙头也不抬没好气地说:“叔叔,别怪我不停下手里的活。你知道,这些豆子一定要锄两三遍。你的豆子肯定已经锄完了。我干得很慢——一个穷庄稼人——永远不能按时节把活干完去歇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