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骑着吴忠阳到了公社。吴伟昌立刻如临大敌,放下一场扑克牌没打,一个全社电话会没开,把袖子挽了又挽,把公社所有在家干部都喊来会议室助战。那架势,像把一个瘦老头子一口吞得下。
“你说!你为什么反对密植?为什么反对科学种田?”吴伟昌把桌子捶得咚咚响。
“你把广播线都扯掉了,这是破坏宣传毛泽东思想!你好大的胆呵?” “你还在群众中说,什么‘如今没有一个人的武艺比得上豹子头林冲’,什么‘申公豹的脑壳有七十二个,砍了一个还有一个’,这是宣传封建迷信,猖狂反对唯物主义,你怕我不知道?”
“你这个老家伙专搞破坏,是个定时炸弹,将来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先要把你抓起来枪毙!”
……不管吴伟昌带着干部们如何叫喊,四老倌横直不发声,只是闭着眼睛,扯自己的胡桩,来一个“哼哼”主义。这些哼哼有多种含义:有的表示反对,有的表示好笑,有的表示不相信,搞得吴伟昌没奈何,如同老鼠咬竹扫把,不知如何下口。至于那些助战人员,则有点三心二意:农技员是同情四老倌的;宣传委员着急上面要推销几千册革命图书,生产队却拿不出钱;财粮员想着月底要结账,好多欠款还没追回;青年干事则在想着找电话员谈爱的事,眼睛老是朝窗外瞟。大家心不在焉,随便凑几句也就算了,一场批斗会开得松松垮垮,最后只能草草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