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天黑,于老六没办法重新支窝棚,就干脆裹紧了破棉被,好歹凑合到天明,才从雪窝里爬出来。
这次进山挖棒槌,连个棒槌叶子都没瞧见,十七八天走下来,带的干粮眼看就吃完了,再走不出这片荒山老林子,命就得扔在这里了。
“这天,要人命嘛,我要是死了,家里扔下孤儿寡母的,怎么活?”于老六嘟囔着,把被子捆起来,斜背在肩上,又紧了紧腰带,抄起两把雪,一边舔着一边向前走。
他不敢停下来,一直背着日头走,慢慢爬上了一道山梁。
“三道梁、二道河、一道沟走完了,就是判官屯。过了判官屯,向西南走二十里,就是向南的官道。上了官道,这条命就保住了。”于老六一边走一边嘟囔,使劲给自己打气。
他在山梁上停下,手搭凉棚,四下观瞧。
雪野茫茫,不见人烟。更可气的是,连只松鼠、野兔、山鸡、狍子什么的都没有。也就是说,只要吃完布袋里最后一个窝头,他就只能拿雪块填肚子了。
他在山里挖了一辈子棒槌,没想到最后一次,竟然要为棒槌丧命。
“报应啊,报应啊,大概是我得罪了山神和棒槌娘娘,非要拿我的命抵债,躲也躲不过去了。”他有些泄气。
不过,当他想到家里虎头虎脑的儿子大海,心里涌起一股热流,硬生生地把肚子里的咕咕乱叫压下去,再次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