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徒步旅行者,我是说的那种迫于无奈的,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一种行头,虽说吉卜西的描写与他们的插图我是看见过的,大概就是那般在街上卖毯子的俄国人的装束,就那般瑟缩在轮船的甲板上的外国人的装束想像开去,我们也可以捉摸到一二了……这许多漂泊的异乡人内,不知道也有多少《哀王孙》的诗料呢。
这卖毯子的人教我联想到危用,那个被驱出巴黎的徒步旅行者。他因为与同党窃售教堂中的物件,下了监牢,在牢里作成了那篇传诵到今的《吊死曲》,他是准备着上绞台的了;遇到皇帝登位,怜惜他的诗才,将他大赦,流徙出京城,这个“巴黎大学”的硕士,驰名于全巴黎的诗人便卢梭式的维持着生活,向南方步行而去,在奥类昂公爵(Charlesd’Orl’eans也是一个驰名的诗人)的堡邸中,他逗留了一时,与公爵以及公爵的侍臣唱和了一篇限题为“在泉水的边沿我渴得要死”的ballade(巴俚曲),——大概也借了几个钱;——接着,他又开始了他的浪游,一直到保兜地方,他才停歇了下来,因为又犯了事,被逼得停歇在一个地窖里。这又是教堂中人干的事;那个定罪名的主教治得他真厉害,不给他水喝,——忘记了耶稣曾经感化过一个妓女,——只给他面包吃,还不是新鲜的,他睡去了的时候,还要让地窖里的老鼠来分食这已经是少量的陈面包。徒步旅行者的生活到了这种田地,也算得无以复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