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桃嫂的话阿夏妈并不全部相信。
“总归会有点个不大清楚的!”事后阿夏妈当着仲夏和桑枝的面说。好像很清楚女人的特性。还是说如果她自己就是蟠桃嫂,她一定会和陆先生“不大清楚”。
“清楚”这两个字就“不大清楚”。什么叫“清楚”?有时候田园去上学了,四下无人,早期的方针开始弱化之后,他们说些话算“清楚”么?
蟠桃嫂劝陆先生:“你也要外去走走,老是这个样子窝在家里人会萎缩的。”她不清楚陆先生其他方面有没有萎缩,毛囊一定是萎缩了的。梳子上一把一把的头发,额头褪得像是拱门,给他换洗枕巾,脑油味真是冲人。
她要整理陆先生的朋友给他寄来的雕花板,陆先生搁下画笔很紧张地走过来拦着,说:“潘嫂,别动别动,弄坏了。”他不叫她蟠桃嫂,叫潘嫂。似乎蟠桃嫂在他眼中像个诨名,带着一种调侃甚至猥亵的意味。
还是很“清楚”的。
除了早起在院子里喂鸟,侍弄花草,晚上和自己下下棋,陆先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在书房里度过。起先,蟠桃嫂对那间书房是很感兴趣的。她没见过那么多瑰宝——清漆的水曲柳大桌子仍然保留着原始的木纹肌理,陆先生用它来拓印山水画里的水纹。成堆成堆的卷轴,有的有两个虎口合并在一起那么粗,蟠桃嫂收拾时打开瞧过,画的是古时候的夜宴,光坐部伎就有近两米长的阵容,展了半天也没到尽头,蟠桃嫂赶紧又阖了起来。红木的画框也是成堆的,雕着荷花、牡丹、芙蓉、凤凰,是这寂静处少有的欢喜和喧闹。至于雪白的鹅毛扇,猩红的鸡血石章,缎面的奏章,开片的瓷水盂,各色络子和流苏更是随处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