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的复杂性还在于在鲍恰罗夫等人所做的访谈录里,巴赫金曾一再声明:他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因而似乎与辩证法思维方式无缘)。不但如此,在巴赫金心目中,辩证法不但和对话绝缘,而且根本就是“反对话”而与“独白”亲近。在《1970~1971年笔记》中,巴赫金写道:“对话和辩证法。从对话中消除声音(不区分声音),消除语调(个人的情感语调),从生动的词语和对语中剥离出来抽象的概念和判断,把这一切塞进一个抽象的意识中,于是便得出了辩证法。”[66]在《人文科学方法论》里巴赫金直接指出黑格尔的辩证法是独白性的,因为它取消了说话主体而且还使概念脱离了适合于它们的社会和语言媒介。“真正的理解总是历史性的和与个人相联系的。”[67]但也许,尽管如此,巴赫金仍然在一定限度内给予辩证法以很高的评价。如他又指出:“辩证法出自对话,而后回到更高一层的对话(即个人间的对话)上。”[68]
对于巴赫金的这一声明,我们必须加以分析。问题在于:当巴赫金说他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时,他指的是哪种马克思主义?马克思主义自其诞生以来,世界上就产生了各种各样的马克思主义。值得注意的是,连马克思自己也郑重声明:他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马克思把自己与形形色色的马克思主义划清了界限,可见,对于当时人们对其的种种阐释,马克思自己并不全都认同。“现在人们再也不可能像从来没有马克思那样思考了。由于马克思理论的广泛性和深刻性,人们不得不在每一个方面对马克思的观点作出回应。正如有人所说的那样,你可以赞成马克思,也可以反对马克思,却无法绕开马克思。马克思的观点塑造了当今时代的思想背景。”[69]马克思主义在当代的最大胜利就在于:它逼迫着那些即使是马克思主义的敌人,也不得不披上马克思主义的外衣,否则它就难以存活于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