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成子孙传》云:高祖迁洛,在位旧贵,皆难于移徙,时欲和合众情,遂许冬则居南,夏便居北。世宗颇惑左右之言,外人遂有还北之问。至乃榜卖田宅,不安其居。昭成玄孙晖,乃请间言:“先皇移都,为百姓恋土,故发冬夏二居之诏,权宁物意耳。乃是当时之言,实非先皇深意。且北来迁人,安居岁久,公私计立,无复还情。陛下当终高祖定鼎之业,勿信邪臣不然之说。”世宗从之。《肃宗纪》:熙平二年,(梁武帝天监十六年。)十月,诏曰:“北京根旧,帝业所基。南迁二纪,犹有留住。怀本乐业,未能自遣。若未迁者,悉可听其仍停。”此可见孝文虽雷厉风行,实未能使代都旧贵,一时俱徙,且于既徙者亦仍听其往还也。然以大体言之,南迁之计,固可谓为有成矣。
迁都之后,于革易旧俗,亦可谓雷厉风行。大和十八年,(齐建武元年。)十二月,革衣服之制。明年,六月,诏不得以北俗之语,言于朝廷。若有违者,免所居官。又明年,正月,诏改姓元氏。又为其六弟各聘汉人之女,前所纳者,可为妾媵,事见《咸阳王禧传》。《传》又载:孝文引见群臣,诏之曰:“今欲断诸北语,一从正音。年三十以上,习性已久,容或不可卒革,三十以下,见在朝廷之人,语音不听仍旧。若有故为,当降爵、黜官。所宜深戒。”又曰:“朕尝与李冲论此,冲言四方之语,竟知谁是?帝者言之,即为正矣,何必改旧从新?冲之此言,应合死罪。”乃谓冲曰:“卿实负社稷,合令御史牵下。”又引见王公卿士,责留京之官曰:“昨望见妇女之服,仍为夹领小袖。我徂东山,虽不三年,既离寒暑,卿等何为,而违前诏?”案民族根柢,莫如语言,语言消灭,未有不同化于他族者,不则一切取之于人,仍必岿然独立为一民族。就国史观之,往昔入居中原诸族,及久隶我为郡县之朝鲜、安南,即其明证。人无不有恋旧之心,有恋旧之心,即无不自爱其语言者。孝文以仰慕中国文化之故,至欲自举其语言而消灭之,其改革之心,可谓勇矣。其于制度,亦多所厘定,如立三长之制,及正官制,修刑法是也,别于他章述之。史称孝文“雅好读书,手不释卷。《五经》之义,览之便讲。学不师授,探其精奥。史传、百家,无不该涉。善谈庄、老,尤精释义。才藻富赡,好为文章。诗赋铭颂,任兴而作。有大文笔,马上口授,及其成也,不改一字。自大和十年已后,诏册皆帝之文也。”此自不免过誉,然其于文学,非一无所知审矣。亦虏中豪桀之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