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终于走出卫生间后,从一只小罐里拈了一坨冰糖放进嘴里,然后说:“同你父亲一起生活的时间越长,弄不明白的地方越多。就说一件小事吧,昨天,人大的黄主任来家里看他,说起出外旅游的事,他问你父亲,那年当计委主任,县里奖励的一架照相机还在不在。你父亲支吾不语。黄主任走后,我才问是怎么回事。你父亲说,当年自己给县里跑回许多紧俏物资,那时不兴奖钱,县里就批了一架照相机给他个人用。他一点口风也不露,就转手送给别人了。问那人是谁,他死活不再开口。”
我想那一定是傻瓜型的便宜货,这样的东西家里有三部了,就没有将母亲的话往心里放。
天都黑了,父亲还没出来,母亲叫我放心,电视里一放《新闻联播》,哪怕有杀手埋伏在房门口,他也会出来的。母亲果然说得很准确。七点钟一到,父亲就将门打开。他没有到沙发上坐下,而是站在房门口,摆出一副随时退回去的样子。几分钟后,看得出神的父亲下意识地走到他的老位子坐下。